『流年』终结做主（小说）

1

“妈，今天我自己在家看看书，你与我爸去就行了。”丁尧的声音从他的卧室传了出来。

“那好，尧儿，我与你爸出去一趟，去找你姚伯伯，看他能不能找一个有经验的老师给你辅导一下，既然你笔试已过，面试就不能放松了。”丁尧的妈妈站在儿子卧室门口耐心地说道。

“好的，妈妈，你与我爸爸做主就是。稍后我起来收拾我的房间。”丁尧在里面说道。

听到儿子这话，丁尧妈妈与丁尧的父亲相视一笑，两口子踏实了，就轻轻地关上家里的门，出去了。

“今天儿子好乖！”刘雯笑着对丁一凡说。

丁一凡也感到高兴，说：“他该懂事了。总与我们拗着也不行啊！”

“嗯！”刘雯说。

“儿子长大了，就自然懂事，想想我们也太急了些，让儿子受了很多委屈。”丁尧的父亲丁一凡看着前方说道。

丁尧的妈妈刘雯接话：“又心软了是吧？小树不育，老大不直。这几年我们不这样严格教育他，能有他的今天吗？该给孩子做主的就要做主，不能由着他的性子。”

两人边说着边往外走去。他们今天早上要去刘雯的一个同学家，昨晚说好的，今天一起去爬北山寺。北山寺风景秀丽，山上有一座庙，都说那儿香火旺，许愿很灵的。刘雯就约她的同学吕云竹各自带上家属去爬山，到山上寺庙里烧香许愿。其实她的心里是想借着爬山的机会，顺便请吕云竹的老公姚晨明帮忙，给自己的儿子物色一个有经验的老师，辅导儿子，好参加月底的面试。姚晨明在人事局工作。

儿子丁尧省金融学院毕业后，决心到广州那边去自由发展，也愿意到市里的几家大型企业发展。这与丁一凡和刘雯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了。他们做丁尧的工作，不准他去外面打工，也不得到企业里去。一定要报考公务员。刘雯三番五次地劝说儿子改变想法，甚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：“爸爸妈妈把你养大多么不容易，你要听爸爸妈妈的，我们都是为你好。”

丁一凡话不多，脾气一直很刚强。他紧绷着脸，就回答一句话：“不同意，只能报考公务员。”并托朋友买了很多资料，放在儿子房间，供他复习。

拗不过父母的丁尧，情绪低落到了极点，每天闷声不出气。他极不情愿地复习，参加考试。当笔试成绩出来后，刘雯高兴地向儿子报告好消息时，丁尧仅仅淡淡地说了一句：“我知道了！”就关门进了卧室。

2

却说丁尧在家与他父母说话的时候，他早已起床了。他坐在电脑前，正与他的同学王作飞聊天。他说羡慕王作飞，总是自己做主自己的事。当年高三毕业时他们二人约好一起考法律专业，王作飞如愿地填了这个志愿。但丁尧的父母就不同意，叫他报考金融财经类专业。最后，王作飞去省外一家大学法律专业学习，丁尧到省城一所大学的金融学院学习。大学四年来，丁尧就没有开心过，他不喜欢学财贸金融，看到这些书头就疼，大学几年来他就没有好好学习过。他从小的理想就是要当一名律师。

王作飞告诉他，自己应聘在广州一家法律事务所工作，现在正要去陪同另一个律师出去办点事，晚上回来聊。

丁尧哒哒哒打下几个字：“都去吧，今后你自己多保重！”

王作飞回复到：“家伙，都是好哥们，搞得这样正式。”

见丁尧的头像早已灰了下去，王作飞嘟囔道：“奇怪！”关了电脑就出去了。

丁尧躺在床上，翻过来翻过去。一米八四高的他，非常英俊，从读书那天起就爱运动。还在初中一年级时，就被市里一位篮球教练看中，找到他，问他愿不愿意在业余时间跟他学习打篮球，他高兴地说愿意。当他回去与父母商量时，被丁一凡呵斥了一顿。“都是学习不行的人才去练那些玩意儿！你好好地读书，别净想些歪门邪道的事。”母亲刘雯也说：“不准去。把大把大把的时间耗在那些上面，不值得！”结果他只好找到那位教练婉拒了。

但是，刘雯却不征求他的意见就给他报了一个作文辅导班，他不愿意去，又被父母狂喷了一顿。

他的时间，基本被父母管着，上学是父亲丁一凡送，放学是母亲刘雯接。晚上父母都在家陪着读书做作业。即使周末出去与同学们玩，刘雯的电话也是随时打来询问，搞得他在同学中很尴尬。他有些喜欢的那个女同学居然嘲笑他：“你爸爸妈妈把你当大闺女养啊！”他从那时起就没有再理那个女同学。

由于爸爸妈妈对他管得太紧，逐渐地与同学来往就少了。高三时他几乎很不说话了，以至于被同学取了一个绰号叫“闷葫芦”。

丁尧觉得自己最开心的事就是回到老家与爷爷在一起的时光。干啥爷爷都要问他，孙子，你说咋办？他要与村里的小伙伴到山上玩，征求爷爷的意见，爷爷说：“去啊！爷爷有你这么大，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，不问谁。只是要早些回来吃饭。”这事被母亲知道后，责怪爷爷大意，说万一出一个啥意外就麻烦了，不能由他做主，他还不懂事。爷爷说：“出啥意外呀！这么大的儿子就要让他自己磨练磨练才行。不要什么都为孩子做主，孩子长不大的。”后来的假期，母亲就不允许丁尧单独去爷爷家了。

3

还差一个月就大学毕业。这时，几个同学就相约去广州、深圳闯一闯，实在不行再回来另寻出路，反正天无绝人之路。大家吃了毕业饭，互赠毕业留言，相约不见不散。这时，王作飞也打来电话，他已经决定到广州。叫丁尧也去那边发展。

丁尧说：“你的父母同意吗？”

王作飞哈哈大笑：“我爸爸妈妈叫我自己拿主意，说我都这么大了，自己的事儿自己管，决定了后告诉他们就行了。”

丁尧听了没有说话。

丁尧同系的一个女同学张娜娉，是长沙人，大四时常常会来找丁尧玩。丁尧很喜欢这个长沙女孩子，一有时间也去找她玩。她说我也想与你们一道到那边闯一闯。丁尧说就这么办。

刚毕业，才回到家，丁尧就把这想法与父母说了。

刘雯说：“尧儿，我与你爸爸已经商量好了，已经为你的事情操了很多心，我们打听到了，今年市里财政局、发改委都招公务员，正好是你的专业。你参加报考，以后你的日子就安稳了。”

丁尧不同意：“妈，我已经决定了，与同学们约好的，要到外面闯一闯。不行再回来嘛！”

丁一凡正好下班回家：“丁尧，机会来了你不珍惜，你会后悔的。然而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。难道机会等着你回来？就这么定了，参加市里的公务员考试。”说完也不听丁尧说啥，就去厨房炒菜去了。

刘雯说：“儿子，别让爸妈生气，你才来，好好休息一下。你看，你爸爸给你做好吃的去啦，乖儿子，啊？”

丁尧转身就进卧室去了，蒙着被子，暗自伤心。

他没有出来吃饭，说太疲劳了，想睡一觉。

当同学们知道他去不了，有的表示理解，有的说他不讲诚信，有的说他虚伪。

张娜娉语气里透出失望。

后来的几个月里，丁尧几乎与外界断绝了联系。只是在电脑里与那几个同学聊聊。当他告诉他们参加公务员考试笔试已经过关，还要面试。同学们给他打气，说面试更不怕，你这么帅气的小伙子还担心不过关。丁尧也获得另外一个消息：张娜娉答应了与她同在广州的她的同班同学马文冉的追求。马文冉从大三起就追求她，她始终未答应与他相处，其实她心里装着丁尧。听同学说，张娜娉称赞马文冉是一个有主见的男子汉。

4

车子在北山寺脚停了下来。刘雯抢着买了门票。他们就进山了，顺着一条寂静的小路往山上走去。

北山寺的确优美。高大参差不齐的树林，透着阳光，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。那些不知名的小鸟，叽叽喳喳叫着，跳着，偶尔有动静，一群群地惊飞起，然后又下落。

这时，刘雯的电话响了起来。

刘雯：“喂，是哪一位？”

“刘阿姨吗？我是王作飞呀！”王作飞马上说。

“飞飞呀，你好！”刘雯一听就知这个是丁尧的高中的同学，还来过家里。

“刘阿姨好，丁尧在吗？你叫他接电话。”对方语气显然很着急。

刘雯说：“他不在啊，他在家看书，准备面试，你知道他公务员笔试已过了，所以在家准备呢！”

“阿姨，是这回事，我觉得丁尧今早不对劲，他淡的出奇。他说叫我今后多保重，我就觉得奇怪。我刚回宿舍拿忘记的材料，见他在QQ上留言给我说，人仅仅是世界上的一个过客，走路的距离长短实质上是一样的，还说希望我幸福，他也要幸福去了。我赶紧打他电话，已关机，赶紧QQ他，没有反应。阿姨，我很了解他，他不会说这些话的，太正式了，太严肃了，很反常。阿姨，你们回去，我要给他讲电话。”

刘雯一听，心里微紧。

丁一凡发觉她脸色异样，忙问：“啥事？”

刘雯赶紧把电话内容说了。

丁一凡听了，说：“丁尧在家看书，需要安静，关机关电脑很正常嘛。还有他给他同学说这些话也不说明啥，他去不了广州那边，自然要说这些话。”

姚晨明、吕云竹关切地说：“要不回去看一看。”吕云竹接着说：“按道理关机可以，但电脑不应该关啊！这些孩子，回到家总是先把电脑开着，我家儿子就这样，只有他夜里睡觉时才关电脑的。”

刘雯心开始慌了，觉得自己眼皮也在跳了。丁一凡见她这样，就说：“那你们家去爬吧，我们回去看看。没事我们再赶来就是。”

吕云竹说：“还是一起去吧。”

四人急忙返回。

车子才启动，丁一凡的电话响了，是一个陌生的电话。

要是平时，陌生电话他是不接的，今天这氛围，他慌忙接了。

“喂，你是丁一凡吗？”对方问道。

“是我！我是丁一凡，”他回答。

“丁尧是你儿子吗？”对方又问。

“是我儿子，他咋啦？”他心里绷紧了。

“我是民警张伟。你们赶紧来，荷叶塘南湖大厦。”对方挂了电话。

刘雯突然全身颤抖了，拉着丁一凡，又像问又像自言自语地道：“不会出什么事吧？”

丁一凡没有说话，凭他的感觉，儿子一定出事了。

5

荷叶塘南湖大厦，这是一栋十九层高的大楼。

大楼的左侧，围了很多人。

几个警察用红线围了一片空地。

那儿，一大块像是床单的白颜色的布盖住什么。一辆110车子停在旁边。

人群中一个保安人员低声对旁边的人说，今天早上我们几个值班，像往常一样，在四周巡查。突然从大厦上面落下一个东西，只听得“嘭”一声闷响，我们赶紧跑过来一看，一个20来岁的年轻人已经趴在那儿了，鲜红的血从他的头上流了出来，似乎已经死了。我们赶紧打电话报警。唉，不知是哪家的儿子，这么年轻，真可怜啊！

一个女老人说，作孽啊，不管是谁家的都是娃娃啊，撇下爹妈就这样走了，白发人送黑发人，这是作孽啊！

民警张伟处理完毕，现场记录后，拨了一个电话，说：“现场查完了，事情已经清楚了，队长，给你报告一下。死者身上装着一张身份证，叫丁尧。我已经与他的父亲通了电话，估计很快就会到。对，是自杀。他爬到楼顶，跳了下来，头先落地，已经死亡。他身上有一封遗书。我们调了大厅里的录像也看了，他一个人走进来的。好，好的，现场保护的很好，就等亲属来了。”

张伟心情很沉重，自己当警察这么多年，这样大的孩子，豆蔻年华，用这样惨烈的自杀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，他实在无法理解。刚才看那封遗书，里面话也不多，只是有一句话，让张伟警醒：“爸爸妈妈，从小都是你们为儿子做主，现在我要给自己做主一次。只不过是，这是一次终结做主。”